IMF：中国对非洲的经济溢出效应分析

导语

近年来，随着撒哈拉以南非洲（以下简称非洲）贸易和地区基础建设的发展，中国作为该地区经济伙伴的重要性正日益凸显。在此背景下，如何分析和理解中国对非洲的经济溢出效应？对此，IMF基于全球模型通用系统（flexible system of global models，简称FSGM）中的非洲模型（AFRMOD），从三种情境出发进行了评估。评估结果显示，中国对非洲经济体普遍具有溢出效应，而具体影响则因经济体性质而异（大宗商品出口导向型或进口导向型）。此外，现行的货币政策制度也会影响短期的影响力。

中非经济联系日益紧密

过去的15年中，中非经济联系不断加强，中国已经成为该地区重要的贸易伙伴，以及外国直接投资、优惠和非优惠贷款来源。中国企业更加直接、深入地参与到当地基础建设中。中国经济蓬勃发展，对石油和其他大宗商品需求巨大，这大大促进了中国与资源丰富的非洲国家的贸易往来，中国已成为许多非洲国家进出口的最主要目的地。具体来看，中非贸易发展主要呈现以下特点：

 

 

图 1 非洲对中国出口，2003-2014

IMF工作文件指出，相较于全球贸易，中非贸易呈现更强劲增长势头。根据IMF贸易方向统计数据，2005年中非商品贸易额为167亿美元，到2014年这一数字已攀升至1090亿美元。与此同时，非洲对中国出口占当地GDP比例从2.4%升至6.5%，增加了近2倍；非洲商品占中国进口总量的份额也从不足2%上升至接近6%（图1）。非洲对中国出口增长主要由石油和其他资源出口增长推动。

2007年以来中国对非FDI迅速攀升，2012年存量达到150亿美元（图2）。来自中国的投资占各国对非FDI总量的12%。中国对非FDI主要集中分布于资源和基建领域。2012年，中国企业与非洲合作伙伴在建筑、道路、桥梁、港口、水利和电力等领域签署了价值400亿美元的项目合同。此外，在非洲4国境内6个经济特区的制造企业集群建设中，中国也有直接参与。

 

 

图 2 中国对非直接投资存量，2003-2012

中国对非援助包括赠予、优惠和非优惠贷款等。近年来，中国对非贷款迅速攀升（图3）。根据IMF报告，中国对非援助约占中国对外援助总量的三分之一，主要集中于中、小型社会福利项目、人力资源发展合作、技术合作、物资援助和紧急人道主义援助等。

 

 

图 3 中国对非贷款，2003-2013

IMF报告还指出，相比非洲大宗商品进口国，中国对出口国影响力增长更为明显（图4）。这是由于：1）贸易对出口导向型经济体比进口导向型经济体更重要；2）出口导向型经济体贸易的中国份额比进口导向型经济体更大；3）对于出口导向型经济体，出口价格和中国经济活动变化方向一致，进口导向型经济体反之。

 

 

图 4 非洲商品出口目的国家分布，1995 VS 2013

 

情境1：较低的中国潜在产出（起初被视为周期性减速）

2008年金融危机后，全球经济增长不断下降。IMF对于中国未来五年经济增长的预测也由2008年的10%下调至2015年的6%（图5）。大家广泛认为预期增速的下调反映了潜在产出的下降，尽管围绕下降幅度仍有争议。情境1的讨论基于两个假设前提：1）一个比预期更低（a lower-than-expected）的中国潜在产出；2）中国潜在产出的下降最初被视为较低投资引起的周期性减速，但后来的增速下调反映了全要素生产率水平永久性的下跌。

 

 

图 5 IMF《全球经济展望》对中国GDP增速预测的变化

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对全球实际GDP具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据IMF估算，全球实际GDP将比基准线低1.6%有余。发达经济体实际GDP缩水十分有限（较基准线下降最多至0.7%，后反弹稳定在0.2%），但主要新兴经济体的国内需求将下降，令非洲出口市场整体规模收缩（图6）。实际GDP的全球性下降将引起大宗商品需求的下降，全球石油、金属、粮食等大宗商品实际价格会随之下跌，进而波及大宗商品出口国。

 

 

图 6 较低中国潜在产出情境下的世界发展

此情境下，非洲不同国家所受到的经济溢出效应影响取决于其外部行业的规模、与中国的直接联系、及每个经济体的进出口构成。总的来说，非洲大宗商品进口国遭受的负面溢出效应完全由其与中国的联系驱动；溢出效应对于出口国的作用则不仅仅取决于来自中国的直接冲击，也源于中国对全球大宗商品市场的负面影响。

尽管大宗商品出口国、进口国的普通消费者都会因较低的大宗商品价格而受益，然而负的收入效应会影响出口国。出口国的实际消费较低，而进口国的实际消费较高。受较低生产成本和低利率的推动，出口国和进口国的私人投资量都有所增加（图7）。

 

 

图 7 较低中国潜在产出情境下的宏观经济发展

货币政策在一段持续时间内维持较低的实际利率（图8）。出口国财政支出降低，但是支出的减少程度较弱、不足以弥补其财政收入减少。进口国财政收入因较强的国内需求而略微上升，政府得以增加开支。 

图 8 较低中国潜在产出情境下的政策回应

情境2：经济改革下的“中国再平衡”

为应对中国经济增速放缓，中国政府正努力提高中长期潜在产出水平，即推动经济改革。在情境2下，IMF着重关注四个系列的改革：1）5年内逐步开展财政改革；2）通过结构性改革提高生产率水平；3）降低个人储蓄率、鼓励更多消费；4）减少实际出口补贴。此外，情境2预设中国家庭和企业只会逐步适应整个改革方案，中国经济调整进程较慢。

图 9 中国再平衡情境下的世界发展

伴随中国经济改革的艰难起步，全球大宗商品实际价格起初会略微下跌，但随着中国经济的扩张、消费和生产中间投入带动大宗商品需求增加，大宗商品价格随之上升。 从长期来看，由于全球范围内粮食的供给较石油、金属更具弹性，粮食价格的波动空间最小。（图9） 

图 10 中国再平衡情境下的宏观经济发展

中国再平衡对非洲的影响复杂多样，特别是长期来看更是如此（图10）。与和全球发展前景（经济活动先收缩后扩张）相似，所有非洲国家实际出口均先降后升，且升幅将远大于降幅。较高大宗商品价格的收入与财富效应带动将出口国消费增长；进口国的消费和投资则都会下降。这种分化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未来）高企的大宗商品价格将提高生产和燃料成本，在非大宗商品出口市场上，这些国家会面临来自一个更有效率的中国的竞争。总的来说，受大宗商品出口国家拉动，非洲将在未来长期拥有更高的实际GDP。

图 11 中国再平衡情境下的政策回应

货币和财政政策正缓和国内需求变化。大宗商品进口国利率先降后升，而出口国因国内需求疲软，利率将继续保持低位。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体的财政政策将转变为扩张，部分原因是外部环境发生了变化。

情境3：中国企业向非洲迁移

中国企业向非洲迁移的趋势将带动非洲实际GDP增长，但是对全球实际GDP仅有0.1个百分点的拉动作用（图12），对于中国实际GDP的拉动作用也近乎这个水准，而对于发达经济体，其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全球实际GDP之所以因此增长，是因为这种迁移是从劳动生产率较高的地区转向劳动生产率十分低、但随着资本和技术转移生产率会得到大大提升的地方。此情境下的全球大宗商品实际价格将会长久略高于基准线。

图 12 中国迁移情境下的世界发展

中国产业迁移对于非洲的影响因时间和地区不同而不同（图13）。15年后，非洲实际GDP会比基准线提高3个多百分点。产业迁移对实际出口的影响在最初5年并不明显，但影响力最终会提升至地区实际GDP的2%。大宗商品进口国实际投资在短期内的增长会远高于出口国，这反映出进口国投资水平普遍偏低、经济基础比较薄弱。

图 13 中国迁移情境下的宏观经济发展 

非洲实际GDP的增长将来自于消费、投资、出口和进口的增长。货币政策将影响短期的经济表现（图14），不断上升的需求压力将推高通胀水平，在通胀压力上升的地区，短期内需要实行高利率的货币政策。 

图 14 中国迁移情境下的政策回应

结论 

总的来说，基于针对中国的3个情境假设的研究，IMF试图探寻一种对有利于近期和未来发展的政策指引。 

首先，在第一个情境下，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最初被视为周期性减速，后被认为永久性下降。此情境下，全球实际GDP会比基准线降低1.6％，大宗商品实际价格也较低，比如油价会比基准线低8%。由于全球大宗商品低价红利，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对非洲大宗商品进口国的净效应接近为零，而对非洲大宗商品出口国GDP总体上会有0.5%的负面影响。

其次，在中国再平衡情境下，改革将推动中国实际GDP在未来中长期不断增长。大宗商品价格短期内较低，但长期将回升。由此，中国改革将令非洲的大宗商品出口国受益（约1%实际GDP），但对进口国而言好处有限。

最后，在第三个情境下，非洲所有经济体都可以借中国转移部分生产基地的机会建设国内工业，非洲实际GDP将比基准线提高近4个百分点。但是，中国企业转移非洲的积极成果并非立竿见影，影响真正体现需要10年的时间。